唐山事件想到的


趁舆论继续发酵前mark一下原始想法。


早上打开朋友圈,几乎被这件事情刷屏,义愤填膺的、吐槽法治的、伸张女性权益的、骂垃圾男人的都有。我写文时这件事情霸占了微博热搜头榜,甚至被标记为“爆”,豆瓣上的推荐内容也是与此相关。找来Twitter完整版的视频看了下,有一说一,起初我很纳闷,这样的事情实在没有道理吵到这个热度吧。虎扑步行街、tg简中赛博坟场、Twitter上类似的施暴型打架视频可太多了,夜市餐厅男女打架最近两个月内才在虎扑看到过,同样是男性在力量上有绝对优势那种。更不用说最近几个月大白、群众、警察间的动武比比皆是,还有什么老人被大白骑脸输出,在我的视角下,我先观测到的切入点是强权对弱势的欺凌。


让我提起兴趣动笔的仍然是关乎道德的思考,我很喜欢类似电车难题这种拷问人性的话题,以此来卸下人的伪装、展示人的本质。社交圈里的言论在引导我去思考如果我是现场的群众,我应该去做些什么,我应该去制止加害者吗?我应该去帮助受害者吗?还是,我至少应该报警吗?或者,我不应该作为一个只是麻木地看热闹的人吗?所以这篇我只是分析我作为旁观者的心理。


这让我想起初中时的一些往事,因为同样是作为类似暴力的旁观者,并且记忆犹新。两件事都发生在初一下学期,分别在2011年春天和夏天。彼时还是一个很普通的初中,很普通的班级,义务教育下所有人都得完成学业,学校里充满了拉帮结派的江湖气。


第一件事的参与者是班上两个社会气比较重的同学,一个且称为Y,是一个从初二留级下来的男生,白白净净,我的印象是他冬天穿的衣服和春夏是一样的——永远是一件内衣+一件薄风衣外套,于是冬天手总是冻得通红,咱也不懂这是啥潮流。另一个且称为L,是个个子小巧,短发,喜欢双手插牛仔裤后袋的女生,走路时头总是扬着,十分神气。暴力发生在一个周五中午上课前,门外突然走来几个社会人士,为首的是个中年着装风格脚蹬皮鞋的男人,双手插袋进了教室门便问:“谁是L?”后面还跟了五六个风格各不相同的小青年。L坐在第一排,便也双手插裤兜后袋地走出来:“我是,找我什么事?”中年人操着方言:“听说你要(叫人)打Y,是你吧?”L走到他面前后怂了:“我吓唬吓唬他而已”。中年人突然就一巴掌甩在L脑门上:“你吓你妈呢?”L整个直接被拍得摔在地上,而我在教室里坐着吓得一动不动——这场面我哪见过。只依稀记得接着教室外的走廊上中年人追着L一顿暴打后离开。我不记得有没有人赶忙去保卫处或者找老师,但我心知肚明这场面除了警察谁来也没用。自然班上也没有一个同学直接予以干涉。这件事情后L便离开了学校,再也没有见过。


第二件事到了夏天,大概是两个男生为了一个女生的矛盾。参与者是Z和C,Z是其他班上的一个篮球少年,身材魁梧。C是班上一个留级来的男生,客观来讲就是相貌很丑很老实,甚至听说可能是disability。班上有一个漂亮女孩Q,Z是Q的追求者,班上又恰好有一批同学喜欢起哄C喜欢Q或者表白Q啥的。于是某一天中午上课前,突然教室外就热闹起来。这会我也胆子大去凑热闹,只见楼梯上挤满了围观的人,Z揪住C把他给拎上楼,然后扇了他几耳光让他离Q远一点。C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反抗。在这个纯纯的校园暴力现场,我依旧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找老师,但在场的大多数人,包括我,都是在看热闹罢。


是因为我的心中没有朴素的正义感吗?是因为在场的同学都不知道校园暴力与霸凌是错误的吗?


在我小学六年级时,我跟着我的朋友Y还有他的一群朋友,曾自发成为某种校园“警察”。因为小学里孩子们的身材会随着年级增长有显著差异,而绝对的肢体力量则代表着绝对的权力。我们听说五年级有“四大天王”,于是我们逮住一个最活跃H,每次看他欺负同学就冲上去制止,也公开对H“宣战”约架,最终结果确实震慑住了H让他变得更老实。但如今回看,这只是以暴制暴的孩子气的玩耍而已。


我心知肚明这样一个道理:不会游泳的人不要去救落水求救的人。因为结果很可能是搭上两条命:这是一种十分理性与合理的思维方式——在我与受害者并没有内在联系或者共情属性不够强的时候。我们不妨用如下一个框架抽象事物本质。那就是在加害者A给予受害者B压迫、暴力、危险时,作为旁观者的O,到底应不应该去制止A、或者帮助B、或者寻找外部力量P来制止暴力。出于理性,旁观者O会评估自身能力与加害者A之间的差距。如果能够胜过A,O想干涉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如果是不可逾越的弱势,我想出于本能O也是不会去制止A的。O同样也会评估寻求外部力量P的帮助的可能性。但更多的时候,O选择旁观,也是一种本能的做法。


当然,人的行为并不完全依赖理性,超越理性的行为常常存在于旁观者O与受害者B有强烈的纽带联系之时。视频里一块就餐的女子当然会义无反顾地上前帮忙,哪怕受到殴打。其它场合下,建立密切关系的同伴理所当然会两肋插刀,而不会先理性分析一波我是旁观还是帮忙。但是不可否认的是,generally来说,要求素不相识的男性去帮助受到伤害的女性是一种好的构想,但也是一种难以实现的共情,这种联系纽带完全无法使人做出超乎理性的决策,毕竟跨度过大。更何况,在墙内本来就已经有了男女性别逐渐对立的局面。


正如也就是两个月内,在虎扑步行街刷到发生在downtown的Fulton St地铁站站台上的视频,几个身强力壮的深肤色人在暴打一个亚裔老头,其中一人把老头抱住顶在柱子上,另一个人花里胡哨跟打棒球似地扇老头耳光。如果我在现场,同样作为亚裔,我承认我并不拥有一些超出理性的共情会去施以同种族人援手,我同样是在我理性的思考范围内决策而已——这件事情与我无关,甚至都不会找NYPD。即便在美国社会亚裔就是弱势群体。


最后,不得不提一提这件事情本身,也聊聊它为什么会爆。一方面是视频里一群男子对一群女子的不尊重,四舍五入就是性骚扰,提供支撑的是暴力发生前的背景信息:索要微信、肢体干涉不成于是施以暴力。坦白来说,这些信息不在我的第一反应以内(第一反应是暴力发生了)施暴男的潜意识里就是不尊重女性,享受自己对女性的力量优势,而这种傲慢的想法仍然很常见,所以能够引起不论男女朴素的情感共鸣——“我”很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并使人有动机去呼吁——主要是女性——呼吁男性去尊重女性、尊重弱势群体。但是另一方面,回答我的纳闷。这都是在那只“看不见的手”的引导下运作而已(当然不是亚当斯密Adam Smith的那只)。媒体可以通过新闻标题造势,平台可以控制话题热度。就和建立民族情绪仇美一样,树立男女性别对立也只是一个转移注意力、转移矛盾的手段罢了,以排解人们积怨已久的情绪。所以何乐而不为它吵上天呢?它是一个无害的、可以被讨论的话题,而女性群体的抱团也不是件引起大手重视的事情。而还有很多压迫,是不可讨论的。但这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也不代表关乎它们的讨论没有意义。


我的个人行为不能代表任何人。我承认自己就是缺乏共情缺乏参与感,在同属性人群里,例如无产阶级、亚裔留学生等我确实参与感不强,比起更为团结互助的女性社群,我没有资格有何种优越,即便这并非全是我的本意。我也乐于接受女性主义的思潮,学习受到推崇的“尊重女性”的行为准则。但我并不接收因为缺乏这种共情而可能受到的指责。罗翔老师曾说:“我们很容易轻易地对他人进行道德上的指责,因为这能够满足我们想象中的道德优越,甚至可以掩饰我们事实上的道德败坏。”当强势群体(例如男性)不支持理解弱势群体(例如女性)被认定为一种落后、一种败坏,如果我们是掌握生产资料的资产阶级或者中产,我们又愿意去支持真正的无产阶级弱势群体吗?




敬请期待也不知道脑子在想啥的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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