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生活XII - 一周年纪念
文字留给人想象的空间。
不知不觉这个系列竟然真的月更到了十二期,也就记载着一年时光的飞逝。在这个公号里顺着时间线往前,便可以翻到每个月6日更新的推送。这种记录很有意思,在时间轴上,可以看到我自己是如何从内卷迈向躺平,又走向内卷,看到自己溢出屏幕的焦虑,又归于平淡,看到自己的探索,探索从零到一。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持续思考,并且把这种思考记录下来,但偶尔也有时想水一期。但不管怎样,我真的把这种记录延续了下来。
NJ做饭 团
依然是一个独自去河边看日落的日子,趁着霞光在云下倒映出红色的波浪,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举起相机就是咔嚓咔嚓,忽然间发现左边站了一位长得像那个动画表情“*,Nice”老头(Michael Rosen)的老头,握着一台Canon单反,配上一只70-?的变焦镜头,呆望着我手中的相机——神情仿佛我拿的是跟他同款82年LINHOF全球限量版大画幅相机一般。接着就开始热情跟我讨论起相机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眼瞧着美好的晚霞一点点消失,又不能完全听懂他的英文,但依旧出于礼貌交谈着。他甚至推广了自己的Ins(@Zvilanz)和Facebook,顺带给我滑动展示他的作品。Ins里是清一色花花草草,和中央公园的特产松鼠,离打鸟的北京大爷就只差一个尼康800定了。
为了捕捉这束光打断了他的施法
他说:
I used to be an expert using Photoshop, I make pictures for slides year by year. But when I retired, I said, go fucked up. I’ll never use Photoshop again. Then, I become a professional photographer. And you find you have to use Photoshop again.
我说Zvi并不是一个常见的美国名字,Zvi告诉我这个名字在希伯来语里面挺常见,而他则来自以色列,在曼岛住了三十多年,有一个妻子在鸽大教希伯来语,和某个学psychology&economy但是没法make money的孩子。他住在90th ST的一幢luxury condo里,离开河畔回家的路上,他带我参观了他们大楼的阳台,有着游泳池、桑拿房,还有视野极佳的露台,可以望见一轮圆月,中城的The Edge,和西侧静静流淌的Hudson River。临别时,他半开玩笑着说:
You study computer science, then you can make money. No more than 10 years, you can buy one here and let your children swim in the pool.
扑面而来一股熟悉的东方话术。
ONDO, Jersey City. 送别@Yuhe
@Andy是我高中学弟@YJ推给我的一位美国友人,在纽约做老师,教高中哲学。交流读书时我给他推荐了我最近在读的Oracle Bones。他非常喜欢这本书,不久前才提到:
Interesting to think abt Hessler’s experience. He had the typical anthropologist problem of mostly spending his time with outsiders and then trying to talk about the culture as an outsider who based his view on the view of other outsiders.
Nyc is mostly a city of outsiders. So you will likely have a similar situation.
倒是一语成谶。最近我也随口问了他一些关乎judgment的定义的问题。他说:
The basic answer is that judgment usually has a sense of assigning moral value - Jesus said, "judge not, lest you be judged”. This is saying that if we judge others as evil, as sinners, as wrongdoers, as lazy, as dishonest that god will apply the same standards when judging us.
出自《马太福音》(Gospel of Matthew)。根据这个定义——assigning moral values——大体可以把【揣度行为】与【判断道德】区分开来。
降温后的hiking
在留学的日子里,囿于发达国家人力成本的高昂,人不得不去学习各种基本生活技能以免带来不必要的经济负担,于我而言眼下是下厨做饭、家具拼装,甚至是补墙大扫除搬家。在国内当然不大需要主动参与这类事物,廉价的外卖配送、家政搬家服务,还有快递、修车、打车、打理发型等等,在一线城市有着不计其数的“NPC”(本指游戏中的非玩家操纵角色),只要我们支付相对少许价钱,便能购买到优质的服务。在学生时代,我信仰理想主义里的那一套人与人的尊严价值平等,我也想平等待人接物,特别是对低收入低学历的打工人。但我常常惶恐,惶恐我会在社会价值衡量机制的异化下,逐渐变得高估自身的地位,基于自己的收入和所创造的价值,进而带来一种优越感,并看低这类“NPC”,因为他们的收入微薄,做的工作没有产生同样高的价值——这种优越并非是指我心态上主观产生的蔑视,而是当我潜意识里有了“他们的劳动力很廉价,我(的收入)可以自由消费”时,这种不尊重就已经产生了。gap year时工作尚且如此,如果是日后拿着更夸张的薪资,又会怎样在被异化的道路上滑得更远。
The vessel,iPhone 13 mini超广角
参考港中大的一篇论文,新中国大体是在建国后的50到80年代实行一种工农业剪刀差(price scissors)的机制——源自苏联——为了工业社会积累原始资本,抬高工业商品的价值,低价收购农产品,但潜在的代价则是几代农民的劳动剩余。回到当代,这类不平等的机制仍旧存在,户籍制度依然在限制外来人口享受本地福利,人口红利依然在拉低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收入。抽象意义的我们在互联网投行月入50k并非真的是因为我们就是那么有价值的人,富士康里的流水线工人月入5k也并非真的是他们不那么值钱。只是天朝自有国情在,把我们摆在了一个这样的位置上而已。颇像罗翔老师说的:一瓶3块钱的水摆在标价30元的位置,却依然自知自己只值3块。
所以我有时会在发达国家社会或福利国家的运作机制里找到一种救赎——小陈没有接受过多的教育成为一名家政大哥月入8k,小明高中便进了工厂成为了一名修车的蓝领月入10k,小王大学学了计算机在Google月入12k。小王车坏了,家里也乱糟糟的,但是看了看小陈和小明的服务标价,决定今天5点下班后收拾收拾屋子,周末翻开引擎盖看看发动机。而这正是我在留学期间所慢慢感受并且习惯的日常。但另一方面,资本主义国家对欠发达国家本身也存在剥削——于是人就是只能处在一个剥削,或者被剥削的二元世界里。所以我所以为的“救赎”也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罢。
When you encounter HOPE, you encounter HOPE.
8月下旬,公寓里搬进一批批鸽大新一届的研究生,在公寓群里售卖二手家具的我也加了不少好友。在大楼附近、或是走道里,但凡看见戴着口罩的年轻黄种人,便能推断是新来的中国留学生。他们身上有一种活力,和面对生疏环境的疑虑与胆怯,似曾相识。而我则搬到了Columbia宿舍,如愿保留了和校园的距离。
Imagine Dragons' Tour, NJ
纽约的纬度和北京相似,日出与日落时刻随着一年里日期的变化大体也呈现出一种三角函数的曲线。在夏至前后,6月下旬,日落时间可以晚到20:31,夏令时。而且夏至前后的日落时刻变化缓慢,于是整个暑假都可以晚饭后去河边散步,看到四十四次日落与惊艳的晚霞。而8月的尾巴,日落时刻已经在飞速提前,每天都比前一天早1-2分钟,留也留不住,日落的位置也越来越朝南。在11月夏令时切换为冬令时时,日落时刻则从17:40瞬间提早到16:40,最后在冬至前后静止在16:28。纽约的夏天白日阳光有多明媚,冬日的黑夜就有多漫长。
Riverside Park
我最近在看...
朴赞郁导演的《分手的决心》(Decision to Leave, by Park Chan-wook),今年戛纳的获奖作品。看这部电影主要是冲着汤唯去的,此前只看过她主演的《色,戒》,但是有被惊艳到。这部电影最近也一连串被《人物》、《三联》还有关注的3个电影公众号提到,分析了电影、还有汤唯本身。坦白来讲我看电影的时候是云里雾里,全程只被汤唯的颜值吸引,和直男面对茶艺剧情时的[woc]*n。对导演风格和技巧的拿捏为零,但是会有兴趣二刷,希望能看懂一些。
我最近在读…
The Tyranny of Merit: What's Become of the Common Good? 简中译本《精英的傲慢》,繁中译本《成功的反思》。是哈佛教授Michael Sandel在谈论绩优制,和方可成那期说的是一个东西。这本书则是在分析这种绩优制的起源等。恰好是我最近很感兴趣的话题。
敬请期待下期 纽约生活 X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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